生命
令和元年，六月九日。
送给哥哥的生日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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生命，是什么？
“佐助。”
阳光穿透层层枝叶的阻拦，以将落的余晖把影印在地上。四面的树木刻着无数划痕，间或有几枚手里剑，在阳光不及之处闪着寒光。
少年站在一片阴影下，微微偏着头，目光茫茫地投向远方，背后团扇的纹印随风荡着。他站在那里，好像许久以前就未曾动过一般。
“佐助、该回去了。”
“…啊！”
像被惊醒了一样。少年猛地回过神，转头朝发声的方向望去，从树荫下走出的人影——是哥哥啊。佐助将手中的手里剑收拾妥当，而后抬头——看见鼬朝着他挥了挥手。于是佐助一面笑着回应，一面跑过去站在了哥哥身旁。
就如同过去的十几年一般。
……
“佐助？”
佐助、满头大汗地、躺在一团乱的被子里。从身边投过来的是鼬的目光，轻声呼唤、安抚着自己的弟弟。佐助大口地喘着气，似乎还没有从梦中回过神来，双手攥紧了被单的一角。鼬有些担心地将佐助扶起身，看那副表情——是做噩梦了吗？
佐助却恍惚着回过神来了，将哥哥的手从肩膀上轻轻拍开，偏过头去用力挤出一个笑容——“我没事的，哥哥。”鼬像是还有话想说，满腹啰嗦却被佐助一个无赖般的躺倒塞住了嘴。
“毕竟我也快成为下忍了，马上就要毕业、成为像哥哥一样的忍者啦。哥哥也不要老觉得我是小孩子了啊。”
鼬看着闹别扭似的弟弟，最终轻笑着叹了口气，道声晚安离开弟弟床边，熄了灯的房间归于黑暗。然而回应了晚安的佐助仍睁着眼睛，在黑暗中强作镇定地大口深呼吸着——在心中徘徊不去的、刚才的梦，或者说是……真实。
……
“佐助……”
那个哥哥。
笑着点向自己额头的哥哥。
同自己并肩作战的哥哥。
……站在血泊中流泪的哥哥。
还有那个自己……被谎言引向仇恨，被“真相”击倒崩溃的自己。就像是过去被遗忘在角落的记忆一样，却同现在的生活满是冲突，就好像、好像是……
“好像现在的生活都是幻术构出的一样。”
——是谁？！未曾听见过的陌生声音在脑海中迸裂开，佐助下意识地四下张望，然而——自己却处在一片黑暗之中。冷汗自额角淌下，佐助心中浮现出似乎有些荒谬的危机。
有什么东西、在隐藏了十二年之后、将要浮出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了。
……
“佐助，现在可不是该走神的时候。”
呃啊！毫不留情的弹指飞上了佐助的额头，少年吃痛地捂住了被弹得略红的地方，手里剑咣当地坠到地上。鼬抱臂看着佐助，略微皱了皱眉。并不像生病了，然而佐助这副没精神的样子已经持续了好一阵子，如果一次两次倒还好，但已经是第多少次这样走神了……究竟发生了什么？
“我没事的。”
……得到这样的答复也在意料之中，只是担忧不会被这样的答案糊弄过去。
“……佐助。如果有什么事的话，不要一个人背负着啊。”
——独自背负。
像是触碰到了什么机关，一瞬间，存在于记忆中的洪流冲垮了最后的坝口，像是泪的液体飞快落下，然后消失不见。佐助的嘴唇颤了颤，像在犹豫不决，最终——用颤抖的声音，讲述起自己、隐瞒的东西。
……
“……哥哥，我做了一个梦。”
“梦里的哥哥，杀死了一族。父亲，母亲，叔叔婶婶，大家都被哥哥杀死了……除了，我。”
“我曾憎恨哥哥，仇恨哥哥，为杀死哥哥而活着——也如我所希望的，哥哥死去了。”
“然而哥哥是为了村子，为了我，独自背负着一切死去的。我直到现在也没有真正释怀吧。”
“为什么不相信我，为什么不告诉我……或许正是这样的心情，我才来到了这里。”
“……这里才是梦境，失去了哥哥的梦魇是我应归去的现实，早之前我就已经知道了。但是……”
“要离开这个梦境的话……”
“只有，杀了你……鼬……哥哥……”
……
沉默在二人间漫延，佐助的神情几番变化，最终变为了平静的注视。已十余岁的少年，和哥哥面对面地站立着。这是本不该存在的情景吧。
鼬看着佐助——又不像是在看他，而是隔着佐助在看什么别的东西，在看遥远地方的另一个世界；也或许只是在看着佐助，看着自己的幼弟而已。鼬微微低下了头，皱着眉闭上双眼，然后——露出了、笑容。
——生命，会死亡。
“那么就来吧，佐助。”
他平静得像在说同自己无干的事一般。
如果以自己生命的死去，能换取珍视的人的未来，死亡的痛苦也至多刹那罢了。
鼬睁开眼，目光中是如常的平静，沉默却温和地注视着自己的弟弟，看他深深地将脑袋埋进看不清的暗处。二人都未再开口，只有风的声音低沉地卷在兄弟之间，直到佐助拿出一柄苦无，却也只是攥在手里，没有动作。
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堵在嗓子里，然后翻涌而上，从眼眶里坠出。
——忍者任何时候都不应落泪。
但是、眼泪、止不住。佐助稍微地有些恍惚，意识在二十余年的记忆中穿梭，又如同回到了幼时——那个时候，哥哥，也是一样的吧。忍不住、忍不住地，只是拼命地落泪，连举起刀的力气都变成泪水砸下。曾经无法真正理解的情绪，沉沉地淀在心里，交错了真实的记忆、虚幻的时空——两个少年的身影，仿佛、重叠在了一起。
“佐助。”
鼬的声音从身前传来，佐助下意识地抬头去看，同鼬的目光碰了个正着。兄弟二人对视着，佐助微微睁大的眼里映出鼬的脸庞——是记忆中的笑容。忽然地，佐助持着苦无的手，被鼬握住了。骤然升上的危机般的恐惧令佐助一阵颤抖，字音几乎是本能般地自口中吐出。
“哥……哥。”
一股大力拽着佐助的手向前，一瞬放大的瞳孔，利器入肉的声响，鼬微笑着的嘴角——溢出了鲜血。泪不断地砸到地上，佐助紧咬着牙关，无声地哭泣着。鼬的双眼仍然温和，静静地注视着佐助，恍惚间，穿过了遥远的世界，似乎、响起了记忆中的话语。
：我一直深爱着你。
……
虚幻开始了崩塌。
真实的光剥落出来。
……
“佐助！你家伙睡得也太久了吧！！”
过于耀眼的阳光洒落下来……照在佐助的面上，让人不适应地眯起眼来。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，带来不真切的真实感——刚刚的梦，就像不存在一般。然而鼬的神情深深刻在佐助脑海中，那个最后的神情，绝不会忘记。鼬以生命换来的东西……无论是现实中的，还是梦境里，都无法忘记。
生命，会拯救。
——哥哥，我明白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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鼬一直想传达给佐助的东西，大概就是止水曾传达给他的那些东西吧。
请容许我擅自把这作为哥哥的愿望…然后，生日快乐啊，哥哥！
